這張拍攝於昭和9(1934)年小石川植物園的相片,頗能反應出植物園整修前的冬日氣氛。照片中左側,是研究臺灣植物分類學重要的學者,東京帝國大學植物學教授早田文藏(1874-1934)。早田身著厚重長大衣,與人對談。而與他談話的,是日本植物學當時最重要的研究者,正式學歷僅有小學,卻令東京帝國大學教授又愛又恨的,牧野富太郎(1862-1957)。
倚牆站立的早田文藏,與穿著袖套、應該正在工作的牧野富太郎,他們被攝下這張頗有平時植物園工作氣氛的影像。如果紀錄上沒有錯的話,沒有多久,早田便在這一年(1934年)的1月13日因心臟衰弱而離世。
照片中的兩個人,一位是純正統東大出身的晚輩早田,研究臺灣植物。另一位則是沒有學歷的天才牧野,研究日本植物。因為年紀與研究都有些差距,人們很少將他們放在同一個天平上,但他們在同一個植物園學習、工作,共同歷經日本帝國植物學擴張的時期,兩人都有不少戲劇化的遭遇。
人生中精華時間幾乎都用來研究臺灣植物的早田文藏,是日本帝國統治臺灣時期,研究臺灣植物最重要的植物學者,有人因此稱他為「臺灣植物學之父」,但我卻不想以此簡單地稱呼介紹他。他第一次來臺灣的時間是1900年,還是未就讀大學的朦懂青年,最後一次則是1920年代,這時他已是大教授。早田晚年因心臟痼疾,身體大不如前,很少遠行,更不可能來到臺灣。
日本NHK電視台播放連續劇「らんまん(爛漫)」,透過主角牧野富太郎對植物「浪漫」付出的人生故事,將明治時期日本植物學的歷史做了簡要但慎重的考據與陳述,許多過去難以視覺化的場景與物品,得以重現。這兩位植物學者的「浪漫」,也在人生植物學歲月中有著不同呈現。
從小強學博記、已有深厚本草學知識的牧野,在1881年第一次來到東京「物見」,參觀第2回內國勸業博覽會。博覽會內有太多他從未看過的事物,他大方購買相關難得又昂貴的書籍和顯微鏡,並趁此機會拜訪當時日本重要的博物學者田中芳男。從土佐來到東京,他第一次感受到都市的魅力:原來有一群與他一樣熱切的人,正在鑽研植物學,這時牧野富太郎19歲。
1884年,牧野又再次前往東京,透過介紹認識了改變他生命軌跡的人。他面會東京帝國大學植物學教室教授矢田部良吉。矢田部的確是個特殊又充滿野心的學者,他看到了牧野的天分,特別許可他自由使用東大植物學教室設備,以及查閱標本的權限。也就是說,可使用那些只有大學「菁英」們才能使用的資源。獲得同意的牧野,開始能使用大學的設備,察看非一般人能親炙的標本原物,鑑定、比較、增廣見聞。這時的牧野,如虎添翼,擁有知識與想像的雙翅,優遊自得於生物世界,不斷著述日本植物相關的論文,發下完成編纂日本植物誌的雄心。
然而,牧野僅只是認識到學術聖地的一部份美好,未來的挑戰還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