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own wooden drawer

Accepted names真的可以accept嗎?

嗯哼,由於先前實在太久沒有更新,所以疚之心發作,所以又來講故事 (說好的學名呢?)。這次要來談的確實是跟學名有關的問題,但跟學名的歷史無關,反而跟分類學工作中的「歸類 classification」比較相關。

最近有許多分類學機構建立了非常好用的網站,讓以前要翻遍各種文獻才能得到的珍貴資料,現在只要查詢這些網站,就可以輕易地獲得。這類網站包括The Plant List, TROPICOS, IPNI (International Plant Name Index), 這些網站的功能大多都是提供某個分類群有關學名的基本資料,功能大同小異,但是收錄的學名數量有點落差。這類網站的功能主要包括:

  1. 提供完整的學名、命名者的標準縮寫、發表文獻,以及該文獻名稱的縮寫與全銜
  2. 該學名的合法性
  3. 該學名的不同組合
  4. 原始文獻的全文
  5. 模式標本的相關資訊

以筆者最常用的網站TROPICOS來說,能夠提供的資訊包括1-5五項,其中4要看該文獻的著作權是否可自由利用,有的話網站上才會提供;5則是要看資料庫有沒有收錄到相關資訊。但TROPICOS的缺點在於,相較於IPNI而言,收錄的學名較少。而IPNI雖然收錄的學名較多,但提供的資訊較少,所以可以使用其中一個當主力網站,其他的網站當做備用。

什麼是Accepted name(s)

但像TROPICOS或The Plant List的查詢結果,常發現有個synonym和accepted names的資訊,意思是同物異名和接受名。滿多人看到這兩個標籤,就自動以為這就是最新或最正確的處理,如果有個與常用的現行學名不同的狀況發生,可能還會公告周知深怕他人不知這重大發現,有些症狀比較嚴重的患者還會拿這個說人家都已經併掉了只有我們還在用這個學名,台灣的學者真是不用心還是外國...(以下自動消音五千字,你懂的)。

但是各位鄉親,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嗎?太容易取得的東西通常有鬼這句話絕對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如果不是這樣,那真相到底是什麼呢?其實這邊的同物異名跟接受名前面只要加上「在下列文獻中」這幾個字就會自動破解了,意思是這邊的同物異名跟接受名的處理,其實是收集自一些已經發表的文獻中的處理,所以這些accepted names下面都有標註出處,就是這樣的道理。此外,這些網站畢竟是人工維持的,所以經常沒有辦法即時的更新到最新的資訊,這是很正常的。

如何看待這類網站

那麼,應該如何來看待這類網站呢?這類網站提供的資訊中,最方便的當然是找到原始文獻的出處還有前述的相關資訊,這些訊息對於初步了解一個學名非常有用。對於網站上提供的訊息,將之視為收集不同研究提供的處理方式就好,如果是感興趣的類群,再繼續追下去,了解這個處理的背景以及想法。此外,網站上提供的任何資訊,還是需要交叉比對確認正確性。

以上就是我對這類網站的一點心得,這篇本來想要簡短一點的講完,結果又寫了一堆,希望能夠解答大家的疑惑,下次見囉~

 

本文最初於2017.12.1發表於同名專頁


brown wooden spoon with red and brown beans

[書介] 臺灣豆科植物圖鑑

豆科植物(Leguminosae=Fabaceae) 可能是人類首次馴化的植物種類之一,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很多文化裡都可以看到豆科植物緊密鑲嵌其中的痕跡,直至今日,這類植物仍然滿足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需求。世界各地的許多文化,都可以找到豆類鑲嵌纏繞其中的痕跡,不管是吃的,或者是以豆類作為各種譬喻的形象,總之,豆類與人類的文明密不可分。

assorted-colored bean lot
                                各種食用的豆子,你認得幾種呢?Photo by Shelley Pauls

從植物學的角度來看,豆科植物的種類繁多,是被子植物的第三大科,共有約766屬、19580種植物,廣泛地分布在世界各地,適應各種不同的環境,從雨林到沙漠、海邊到4000公尺的高山上,都有各種豆科植物生活其中。如此高的多樣性,加上極端且豐富的形態變化,也使得豆科植物成為分類學家眼中相當頭痛的一群植物。台灣的狀況當然也不例外,根據台灣植物誌第二版的統計,台灣的原生與馴化豆科植物共有60屬、約170種,再加上人為引進的眾多栽培的種類,使得台灣現有的豆科植物總數來到198屬695種之譜,很多種類只要沒有花果,僅憑葉片要成功鑑定,實在是難上加難。

所以這本圖鑑的問世,讓這些平常只能放棄鑑定的植物,產生了一線曙光。這本圖鑑非常完整的收錄了目前台灣可見的所有豆科植物,種類之多,應該是目前單科植物圖鑑之冠。書中除了原生和馴化的種類之外,更囊括許多僅有相當少量流通難以見到的種類,這些應該都是作者們在各地明查暗訪之下,動用各種關係搜羅而來的珍貴資料。除此之外,還要正確的鑑定出它們的名稱,並且設法拍攝到具有花果的照片,提供詳細的形態描述以及用途說明,整體難度之高,難以想像。所以本書不只是一本工具書,更是一本作者投注心力,耗時數年完成的台灣豆科專論。

圖鑑是一種製作上難度高、期程長、成本高的書籍,對於作者和出版社而言皆是相當高的挑戰,也因此,這樣一本圖鑑的出版,實在值得我們的支持。在紙本書出版如此艱難的現在,很多書在初版一刷賣完之後就絕版的狀況比比皆是,所以趁早入手,才是讓這本圖鑑可以持續更新出版的方式。不管是對植物有興趣的愛好者或是專業的研究人士,這本書都絕對值得收藏及作為研究的工具書。

購買連結:讀冊五南


orange carrot on blue surface

到底是多大呢?圖鑑裡的數據是不是都騙人,怎麼都跟我看的不一樣

好的,我們又要再次把學名的身世擺一邊 (學名表示:),來談一談一個常會遇到的問題。常常在使用圖鑑的朋友,應該會發現要鑑定的時候,有些特徵怎麼就是對不上,特別是在一些定量的特徵上,例如葉長或葉寬,就是和圖鑑的敘述差一點點,那到底該不該算在他頭上?更要命的是,有些圖鑑可能還會將這類特徵列入檢索表中,但是跑出來的結果越看越不像,反而比較像檢索表上的另外一個種類?遇到這種情形的時候,通常的反應有兩種,一種是開始咒罵這個圖鑑真爛數據都不對等,另外一種是開始懷疑自己遇到的難道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寶,眼睛都亮了起來,人生因而有了光彩。

文獻中的形態敘述常出現尺寸的描述。credit: Wang et al. 2020

事實是?

但事實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這些數據常常會發生這種誤差呢?又應該如何來看待這樣的現象呢?首先,這些數據的產生,必然是有人實際量過得到的 (好像是廢話),不管怎麼量的,總之是有量過。但是一個人的時間跟精力畢竟有限,所以這些觀測值常是來自有限的植株或標本,這樣的情況下,確實很難涵蓋所有可能的變異,使量測值趨近於準確。或許在這裡會產生一個疑問,科學研究不是講求準確嗎?怎麼這些研究者如此草率地看待這些數據呢?
事實上,通常在一個物種剛被發現時,能夠取得的標本數量通常很少,而這些標本可能就是最初的數據來源,因此就容易造成和後來的觀察不一樣的狀況。另外,植物可能由於廣泛的分佈於各種生長環境的緣故,造成形態變異較大的狀況,比較常見的例如葉片的大小或質地因為環境的日照與乾燥程度而有劇烈的變異,又或是花部器官因為花的發育過程中,環境的劇烈改變而造成發育不正常的現象,這些現象也常常是被觀察者認為特徵不符的因素。要記得我們觀察的對象是生物,生物是活的,本來就會不斷的產生新的變異,要精準的模式化數值資料本來就是幾乎不可能的,變異範圍也是活的,不是固定不變的

如何看待?

那麼,應該如何看待圖鑑中的數據呢?其實說穿了也不難,不要過分的著重在這個特徵就是了。一般而言,圖鑑上列出的特徵通常不只一個,所以鑑定的時候,如果遇到這類特徵不甚符合的時候,可以同時比對其他特徵是否相符,如果只有某些數據不符,又不是圖鑑強調的重要鑑定依據的話,那麼應該可以大膽的假設就是該種植物,只是尺寸略有差異罷了。某些標本上,過大或過小的狀況,可能會被研究者視為離群值而不列入應用,但有些研究者認為,這些也是該種植物表現的特性,應該列入紀錄,但在表示上,可能用括號表示,例如3-5(-15) cm,表示一般狀況是3-5公分,偶有15公分的狀況出現。以上就是針對圖鑑中的數據資料的說明,說到底,如何避免被這些數據資料迷惑,還是只能靠多看多觀察,當觀察的數量多的時候,對於該種類的變異了然於心,理解變異的範圍,就能夠破除這層迷障囉~

 

本文原於2017.11.30發表於同名專頁


俗名?學名?正式中文名?中文學名?很容易搞混但又很容易遇到的問題

雖然在上一篇已經稍微的談過有關俗名與學名的差別,不過上次的內容比較像教科書上的說法,但是實際上使用的時候,好像又沒有這麼簡單,常常發現同一種植物有好多個學名,可是以前上課的時候,不是說每一種生物都只有一個學名嗎?然後又有人會說某某植物的俗名叫OO,但是學名叫XX。阿學名不是拉丁文嗎?為什麼這個學名是中文?林林總總的問題總是困擾著愛好者,然後就不了了之,反正能溝通就好了,搞不清楚好像也不會造成什麼麻煩。各位是否也為這種植物的姓名學深深的困擾呢?別怕,這篇就要針對這些問題好好的說明。

一種植物可能有一個以上的學名嗎?

上一次談過,每一種植物都只有一個學名,這個學名是由拉丁文構成,並且要符合規定,才能夠正式作為學名使用。從這樣的原則來看,一種植物應該都只有一個正式流通的學名,對吧!但事情通常沒有這麼簡單,常常可以在查詢某種植物的學名時,找到兩個或甚至更多個流通使用的學名,不是說學名是唯一的嗎?怎麼會這樣?發生這種現象的原因,通常是因為分類地位還不穩定的緣故。什麼是分類地位不穩定呢? 就是各個研究者對於某種植物應該用哪個學名還沒有一定的共識。其中的原因有很多,這裏舉一個常見的狀況為例來說明:想像有某種植物廣泛的分布在世界各大洲好了,它可以適應多種不同的環境,相對的形態也因而有很大的變化,所以不同的分類學家,可能因為所在地域的差異與資訊流通的落差,發表了不同的學名。這個時候可能就有複數的學名在流通,直到有人大範圍的研究了這個類群,才可能使這些學名的使用趨於統一。

是否有除了拉丁文以外的學名?

先說結論,沒有。所有非拉丁文的名稱,都屬於俗名而非學名。那麼這樣的誤會是怎麼來的呢?可能是源自於某些種類的植物有一個以上的俗名,例如常見的菊科植物兔兒菜,別名又稱小金英,然後其中有一個俗名「看起來」比較「不俗」,所以就被當成是學名,但其實這些名稱都只是眾多俗名的其中一個。同理,由於俗名並沒有一個官方的系統,因此也沒有所謂的正式中文名這個東西。可能有人會覺得植物誌或簡誌上的中文名稱看起來比較「正式」,所以有此一說,但是這些文獻在植物的中文名稱,通常是採用比較不易混淆且有系統性的方式來處理,例如杜鵑花屬 (Rhododendron) 屬的植物通常都稱為XX杜鵑,所以會有相對正式的感覺吧!

不過,雖然理論上俗名可以有很多個,但是站在研究者的立場上,不希望某一種植物的俗名有不斷增加的趨勢,過多的俗名可能會造成使用上的混淆,讓人懷疑這些俗名究竟是不是同一種植物,所以俗名即使沒有使用上的規範,還是應該秉持著一個慎重的態度來使用較好。

臺灣特有種植物的名字裡一定有「臺灣」嗎?

最後來談談筆者多年來經常被詢問的一個問題,就是臺灣特有種的植物,名字裡一定有「臺灣」嗎?其實這個答案是不一定,不論是俗名或學名,其實都沒有規定某個地區的特有種,名稱裡一定要有該地區的名稱。舉例來說,很多臺灣特有種的名稱中是沒有臺灣的,例如紅檜 (Chamaecyparis formosensis)、牛樟 (Cinnamomum kanehirae) 或尖葉槭 (Acer kawakamii) 等。反之,有許多非特有種者,反而名稱中有臺灣二字,例如臺灣朴 (Celtis formosana)、臺灣馬桑 (Coriaria intermedia) 及臺灣月桃 (Alpinia formosana)等,所以光就俗名及學名都沒有辦法清楚的指明是否為特有種的唷。那麼為何這些植物的名字裡都有地名呢?原因是許多種類在發表的時候,常用最初採集的地名作為種小名,然後中文名稱又來自於這些學名,所以自然名字裡也就有地名的成分了。

俗名與學名不同的是,俗名並沒有一套法規來規範使用的方式,應用上比較自由,因而易生混淆,但是只要記得本文的內容,應該可以輕易的區分學名與俗名。這次雖然討論一些兩者使用上的問題,但應該還有很多問題是本文未能提及的,各位可以在留言裡提出來,有機會可以再另行討論囉~

 

本文最初於2017.7.27與7.29刊登於同名專頁


assorted berries

餐桌上的植物第三彈!莓果、漿果與berry

餐桌上的植物第三彈來了!這次要談的是「莓果」的主題,不過有別於以往,這次並非要介紹莓果的種類或分布,而是要澄清一個長期以來的誤用被當成冷知識的錯置。你是否看過以下這則這則報導呢?如果沒有,那麼建議花一點時間稍微閱讀一下,再繼續看本文。

草莓不是「莓」...香蕉、西瓜才是 網友驚:超邊緣冷知識!

red and black berries on black surface
各種類的莓果
Photo by Sneha Cecil

Berry惹的禍?

這一切的起因,都來自於一個英文單字—berry。這個英文單字如果翻譯成中文,比較普遍的方式被翻譯成莓果,如果是植物學相關書籍,在專有名詞裡大概都是使用漿果。譯為莓果的由來難以考據,但可能是來自於草莓的英文strawberry,可能順理成章的就將berry譯為「」了。所以例如blackberry、cranberry、gooseberry等植物的中文名稱都有莓字。這本來也無可厚非,因為俗名並沒有規範用法,只要不造成混淆,其實要怎麼用都沒太大問題。

根據大英百科全書的解釋,berry的一般定義是:任何肉質的果實 (特別是可食用的) 都貫稱為berry。所以在英文的俗名裡,berry廣泛的應用於稱呼很多種類的果實,除了前述的例子,wolfberry (枸杞)、elderberry (接骨木果)、mulberry (桑椹),甚至杜松子的英文都稱為Juniper berry,這些種類的共同特性,就如同上述的定義一般,都具有肉質可食的特性。

但是從上述的內容看來,中文的「莓果」一詞其實沒有辦法完全的對應到英文的berry,因為莓果一詞,其實不包括所有小型且多汁的食用果實,很多英文裡以berry結尾的種類,其實中文不常被稱作XX莓,而是有自己的名稱,例如枸杞、桑椹、越橘、醋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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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學上的berry

植物學上的berry—漿果,有相對嚴謹的定義,根據Spjut (1994) 的定義,berry必須具有以下特徵:

  1. 不開裂的單果,具有一至多數種子,鑲嵌在肉質的果肉當中。
  2. 內果皮通常< 2 mm厚。
  3. 內部的果皮通常不分化為硬質內核或空腔。

所以根據這個定義,草莓、覆盆子、桑椹都不是漿果,因為它們都不是單果 (由單一子房授粉後發育而成)。也不是漿果。杜松子就更不用說了,它是裸子植物,看起來像果肉的柔軟部分其實是種皮。

哪裡出了問題?

看到這邊,可以歸納成以下結論:英文裡的berry有兩種定義 (一般),中文翻譯的berry也有兩種,其中可以直接對接的只有植物學上的berry=漿果這個用法。而該報導裡的錯置就在於把中文的莓果一詞取代了植物學上的漿果這個用法,所以就會造成草莓不是「莓果」,香蕉才是「莓果」的這種錯誤解釋。

根據教育部的字典,「莓」的字義有二:一種是形容茂盛肥美的樣子,另一個解釋即指草莓這個植物。也就是說,中文裡的莓當作名詞本就包含草莓、覆盆子這類今天被稱為莓果,所以説如果草莓不是莓果,也不太符合一般俗名的用法,所以還是避免用植物學的定義來套用「莓果」一詞比較好,只是徒增困擾罷了。

 

參考文獻
Spjut, R. W. (1994) A systematic treatment of fruit types.

Britannica, The Editors of Encyclopaedia. "Berry". Encyclopedia Britannica, 10 Jul. 2019, https://www.britannica.com/science/berry-plant-reproductive-body. Accessed 27 July 2021.


ch, farming, the korean countryside-541310.jpg

水稻?rice?Oryza sativa?一種植物怎麼有這麼多名字阿?

各位,好久不見~
小編最近忙著各種搬家事宜,忙得不可開交,所以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更新了,各位是不是很期待呢?這次的主題是有關植物學名的由來以及命名,相較於前幾次的內容,這次會稍微難一點,不過別擔心,我會盡量深入淺出的慢慢介紹,讓大家都能理解。

學名是什麼

還記得國中上生物課的時候,老師會告訴我們,所有生物的名稱都區分為俗名 (vernacular name)學名 (scientific name),植物也是一樣,同一種植物常有很多不同的俗名以及可能是唯一的學名。例如常吃的水稻,在不同的語言裡可能就有rice或イネ等不同的稱呼方式,但在學術研究或是跨語言溝通的場合,如果要一一確認彼此用的名稱是不是指同一種植物,會花掉很多時間且容易造成困擾。因此,在比較正式的文獻和場合中,通常使用學名,彼此看到這個名字就知道講的是同一種植物,使溝通更為順暢。

那麼學名到底是什麼呢?學名是根據一套國際通用的法規所制定的名稱,每個分類群原則上都只有單一名稱,除了少數例外。構成學名的語言是拉丁文,若使用的詞源不是拉自拉丁文 (例如地名或人名),那就必須依據一定的規則拉丁化後使用。每個分類位階 (界門綱目科屬種等) 都有各自的學名,這裡以種 (species) 為例,解釋學名的構成。種的學名是由屬名與種小名 (種加詞 species epithet) 合成,以水稻的學名Oryza sativa為例,Oryza是稻屬的屬名(也就是稻屬的學名),是一個名詞,首字需大寫;而sativa是種小名,可以是形容詞或名詞,首字不用大寫。一般來說,屬以下的學名必須斜體,在書寫時通常以底線代替,但許多文獻中現已不採用此種做法。

俗名與學名

看到這裡,可能會有讀者覺得,那就都用學名就好啦,還有需要俗名嗎?確實,學名的優點就是方便使用,但如同各位所知,學名本身是拉丁語或是經過拉丁語化的詞所構成,並非熟悉的語言。因此在使用上,必須學習另外一種語言,要花相當大的精神和時間,才能達到運用自如的程度,對於專業的研究者來說,並非容易的事,如果對於一般愛好者來說,就更困難了。此外學名的流通通常僅止於少數人中,但俗名可能廣泛的流通,所以俗名對於日常生活中的使用仍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另外,俗名由於常與當地居民的關係密切,所以該名稱有文化上的背景與意涵,在人文科學的研究上,有很重要的價值。以杜鵑花為例,杜鵑這個名字和一則中國的傳說有關,而別名映山紅則是描述開花的時候滿山都可見,彷彿把山都映紅了一般的盛況。杜鵑這個名稱,也沿用了好幾百年之久,早在南北朝時期,就有相關的記載。所以,俗名除了稱呼的功能之外,也常有很深的文化內涵。

本文最初於2017.5.10刊登於同名專頁


open book lot

慢慢來比較快,鑑定的水磨工夫

又到星期天晚上了,依照慣例,我們要來談談分類學的工作。今天要來聊聊讓人又愛又恨的鑑定工作。
鑑定 (identification) 指的是把找到的植物材料,根據特徵 (通常是形態) 來判斷屬於哪個種類的過程。鑑定的過程中通常需要很多東西的幫忙,例如相關的文獻資料、照片、標本,或是求助相關的專家等。為什麼說鑑定令人又愛又恨呢?鑑定的迷人之處就在於找到正確名稱的成就感,伴隨著一種暢快的感覺,確實讓人欲罷不能。當難度越高 (不論是植物本身很難鑑定、或是鑑定的材料本身很爛),這種感覺就跟著越強烈。而且常常在找答案的過程中,又會意外發現一些未曾注意的有趣植物,常常一搞起來就沒日沒夜、廢寢忘食。恨的是本來覺得好像很特別的植物,找到答案時發現只是一個很常見的種類;又或者難度突破天際,連縮小範圍的頭緒都沒有,這種時候的無力感也令人感到相當絕望。

如何訓練鑑定的能力

不過在分類學的工作中,要把鑑定工作做得好,需要相當長時間的累積相關經驗,特別是野外經驗。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雖然有文獻可以幫忙,不過各種類的形態並非一成不變,同一種植物可能因為生長的環境,而有不同的變異。這些變異可大可小,因此必須經常到野外觀察,累積觀察經驗了解各種植物的變異範圍,日後在鑑定的時候才能更得心應手。除此之外,在觀察的時候除了植物本身以外,所處的生長環境也盡可能的了解一下,可以更好的掌握在不同環境中植物的變異。

那麼,去哪裡觀察比較好呢?這裏的建議是不管哪裡都去,每個地方的環境不同,會孕育不同種類的植物,即使是大都市中的公園,也有可能有出乎意料的發現。例如過去被認為人為干擾嚴重的公墓,近幾年反而成為植物觀察者的熱門地點,許多原本認為植物種類並不豐富的地方,可能蘊藏著意想不到的寶藏。因此哪兒都去,除了豐富自己的經驗,並且還可以磨練眼睛的掃描能力。即使是去同樣的地方,不同的時間去可能發現不同的種類,也可以觀察同樣的物種的物候變化。如果要更好的增進鑑定的能力,除了到野外實際觀察外,拍照和製作標本是不可少的,這兩項對於鑑定來說,都能夠有更好的觀察成效。製作標本對於業餘愛好者來說可能比較困難,可以用拍照部分取代。現在手機的拍照功能日新月異之下,拍照的門檻大幅降低,而照片記錄的環境和植物特徵,都比文字更容易讓人理解和比較。

拍照的時候要拍什麼?

現在照相器材與技術門檻降低,用手機就可以輕易的拍出相當高品質的照片,但是要拍出一張可供鑑定的照片,仍有許多需要注意的要點。首先,很多人知道花是主要的鑑定特徵,所以常常只拍了花的照片,但有的時候光有花,還是沒什麼用。所以比較安全的拍法如下:植物的全株、帶花和葉片的枝條 (特別是植株高大的木本植物)、葉片的正面和背面、花序、花的正、側、背面 (可以清楚顯示花萼、花瓣、雌雄蕊等特徵)、果實、種子等,以上各個部位盡量都記錄下來,有的時候會缺少其中的幾個部位,這也不要緊,盡量把能夠記錄到的部位都記錄下來吧!自然攝影中心也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拍照準則,在此提供參考。如果真的沒辦法記得這些事項,那麼記得一個很簡單的概念,從大到小的盡量多拍一些照片,等到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知道拍照的訣竅了。除此之外,我們有的時候還會針對特定植物的重要特徵拍攝,例如蓼科的托葉鞘 (ocrea) 常常是鑑定的重要根據,所以在拍照的時候會特別拍攝這個特徵。照片的整理也是後續的工作之一,建立自己的資料庫更能夠有助於往後的鑑定工作,所以不光是拍照,整理也是很重要的呢!

熟悉基本的專有名詞

對初學者來說,植物分類學的形態專有名詞多如牛毛,光看就覺得頭痛。但只要鑑定的時間夠久,就會發現這些都是繞不開的,因為有的時候要精確的鑑定,就要透過熟悉這些專有名詞和文獻對話,才有可能正確的鑑定出來,所以熟悉一些基本的專有名詞,是相當重要的事。

鑑定這個工作真的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要能夠快速的鑑定出來,靠得是長年累積的經驗,這些幕後工作都是一點一點的累積而成,需要很有耐心的投入,才會有好的成果,而這些都只有自己經歷過才知道阿!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7.3.12於同名專頁


這裡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你看到了什麼呢?

又到了星期日的夜晚,這個週末有去哪兒看看植物嗎?是不是覺得圖鑑或書本上對於植物的敘述常讓人對不太起來呢?這次就讓我們來談談分類學上相當重要卻又容易被忽略的敘述工作吧!
敘述 (description) 是一段描寫植物外觀的文字,它的功能是在繪圖之外,把植物各部位的形態特徵記錄下來,特別是一些繪圖上難以精確表示的數據資料,可以很有效的記錄下來。敘述的內容與長短常因文章的篇幅而有差異。例如台灣植物誌第二版中的物種敘述相當詳細,但在簡誌中就相當簡化,只留下重要的鑑定特徵以方便使用。

敘述的書寫順序與方式

一般而言,敘述的順序是由習性、根、莖、葉、花序、花、果實、種子等順序進行,簡單來說就是由營養器官到繁殖器官,由大到小的順序分別描述各部位的狀態,有的時候還會在最後加上染色體套數,但由於該特徵的取得較不容易,所以並非必要。根據不同文體的需求,可以用各種語言寫作。比較通用是用英文的電報體 (telegraphic) 來寫,這種文體著重名詞和形容詞的搭配,省略其它詞類,因此可以精簡文章篇幅,也讓敘述有一定的書寫規則,比較的時候比較容易找到類似的段落。中文的寫作方式也類似於此。雖然敘述的寫作不難,但是魔鬼藏在細節之中,要注意的點還是不少。書寫敘述時,必須注意是否有該類群特別著重的特徵,例如龍膽科 (Gentianaceae) 的花萼、樟科 (Lauraceae) 的各輪雄蕊的方向及花藥室數等,在描寫的時候就要特別注意這些特徵。此外要注意是否有該類群敘述時的慣用語,例如錦葵科 (Malvaceae) 植物的小苞片常稱為副萼 (epicalyx),如果有類似情形,那盡量使用在研究這個類群時的專有名詞較佳。如果需要敘述複數類群的時候,注意特徵在描寫的順序要盡量一致,最好連特徵後面的狀態和數值的格式都一致,原因和前述一樣,互相比較的時候比較好找。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在寫之前先確立寫的格式,然後依據這樣的格式來寫,就不會漏掉重要的特徵,內容也不會亂。

敘述的重要性

敘述似乎只是一段描述形態特徵的文字,在攝影技術越來越發達的現在,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且不說攝影的呈現與器材和個人技術高度相關,敘述的重要性在現代仍然無可取代。根據命名法規的條款,新的名稱的發表必須附有形態的敘述或是重要特徵的輯要,才符合有效出版的要件,2012年之前甚至還要用拉丁文書寫呢!敘述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在實務上,模式標本固然重要,但是許多模式標本上難以觀察的特徵,研究者或轉而從作者的敘述中找尋蛛絲馬跡,所以敘述不只是發表上的儀式性要件,更是實務上非常重要的研究材料之一。

敘述常因為內容與長度,使讀者下意識的排斥,轉而容易比較的照片或圖版。但是靜下心來仔細閱讀並比較敘述,可以有效地精進對各種植物了解的程度,也可以發現很多照片中無法呈現的細節。敘述的寫作非常繁瑣,需要兼顧特徵的全面性,常常掛一漏萬。這裏提供一個不錯的模板,就是臺灣植物誌第二版工作指南*,根據這份文件的內容書寫敘述,應該可以寫出一個平實的敘述,只要再注意其他特殊的特徵就可以了。

敘述是一個低調但又必要的存在,下次在文獻中看到它,除了美麗的照片和手繪圖之外,不妨也稍微認真的閱讀一下,或許可以發現驚喜的細節呢!

*該指南可以在黃增泉 (1993) 植物分類學—臺灣維管束植物科誌一書中找到。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7.3.5於同名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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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學可以幹嘛?讓你不會吃到姑婆芋呀~

大家還記得前些日子發生的姑婆芋誤食中毒事件嗎?姑婆芋是日常生活中很常見的觀賞植物,它的葉片寬大且平整又無毛,所以除了觀賞之外,也很常被拿來墊一些蔬果或是魚肉之類的用途,在野外遇到下雨的時候,還可以拿來當傘呢!不過我們今天的主題不是要談論姑婆芋的用途,而是讓我們來聊聊分類這件事。

分類是什麼?它與我們的日常生活有什麼關係?

分類其實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很常發生的事,我們常常把生活中的事物歸類為不同的類別,例如房子、冰箱、電視、汽車、杯子、蘋果...等等,都是對特定類別的事物的一種稱呼。藉由這樣的過程,我們得以從每一個事物的名稱進而聯想進而了解它的的功能或是指涉的意涵,然後認識這個世界的萬物,所以分類其實算是人的一種本能,可以讓我們知道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那麼分類學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藉由分類,知識體系得以建立
就如同我們剛剛所談的一樣,我們藉由比較及區分異同來認識這個世界,當我們面對自然界的各種生物的時候也是一樣,我們也是藉由比較各種生物的差異,進而把這些生物歸類,然後認識各種生物。這個把各種生物依據不同屬性個別命名的學科,我們就叫做分類學 (taxonomy)。一般而言,我們把分類學的工作分為三類,分別為鑑定 (identification)、命名 (nomenclature, 也有學者譯為名制) 及歸類 (classification)。有的時候還會加上敘述 (description),也有人會把這四項縮寫為D.I.N.C.表示。
在下一次的介紹中,我會依序的介紹各項工作所關切的內涵,以及各項工作之間的相關性。
本文最初發表於2017.2.24於同名專頁

一百年前的標本可以幹嘛?

Piptophyllum welwitschii典藏於BM的標本
credit:© The Trustees of the Natural History Museum, London
https://data.nhm.ac.uk/object/b63a98a8-e6bb-4e7f-9c7a-ca0be0083a23

百年前的標本究竟可以做什麼呢?長期以來,標本館典藏的標本雖然在分類學的研究上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特別是模式標本更是凌駕於所有其他標本的地位之上。標本除了提供給分類學家進行形態學的比較研究外,比較為人熟知的功能包括長時間尺度上的物候調查、物種的分布紀錄、某地區的生態功能指標等,多半是從標本本身的狀態與紀錄提供的時間、地點等資訊延伸而來的應用。

過去基於技術與知識的限制,加上認為標本館的保存方式相對不利於遺傳物質的完整性,所以對於從標本館的標本中取得遺傳物質來說,並不受到青睞,儘管標本館的館藏量常可在短時間之內提供相當的材料量,但研究人員仍對它們興趣缺缺。近幾年由於技術的發展,使得從臘葉標本中抽取一定品質的DNA甚至RNA成為可能的事,利用這種方式取得的DNA或RNA通常稱為古DNA (ancient DNA) 或古RNA (ancient RNA)。這些研究人員取得遺傳物質的範圍比想像中的還要廣,除了臘葉標本外,只要是可能留有目標物種遺傳物質的保存方式,他們可能都會試試試看。

不過這樣的研究方式,在植物分類學的應用狀況如何呢?今年有個研究為我們一個提供相當好的案例:

來自非洲的案例

禾本科 (Poaceae) 的蘆竹亞科 (Arundoideae) 是一個分類相當混亂的類群,這可能跟過去許多研究中,將難以歸類的種類都放到其中有關,也因此,這個亞科也曾被戲稱為垃圾桶 (dustbin group)。但過去幾年來的研究,隨著相關研究的進展,除了兩個非洲的種類外,該亞科中的親緣關係也逐漸地被解開。這兩個非洲的種類分別是Leptagrostis schimperianaPiptophyllum welwitschii。這兩個種類都是單型屬,也就是屬內僅有這個種,所以也沒有其他近緣種可供比較,加上兩個種類最近期的採集紀錄距今都長達150年以上,顯示野外材料的難以取得。由於野外材料的不可得,研究人員試圖從這兩個種類的模式標本裡取得DNA,並利用高通量定序的方式取得葉綠體基因組的訊息,整合其他蘆竹亞科的種類,重建親緣關係樹以闡明兩個種類的地位。

 

結果可以說是順利也不順利,怎麼說呢?研究人員成功的定序了Leptagrostis schimperiana的葉綠體基因組並建構了親緣關係樹,但另一個種類Piptophyllum welwitschii就沒有成功取得相關資料。所幸,研究人員還檢視了51個形態特徵,並利用最大簡約法 (maximum parsimony) 重建了基於形態上的親緣關係樹。就L. schimperiana的狀況來說,不論是遺傳或是形態的親緣關係樹都指出本屬應該屬於Crinipedeae族,另一方面,雖然P. welwitschii僅有形態資料,但根據形態資料重建的親緣關係樹仍指出該屬也是Crinipedeae族的成員。自此,這兩個懸宕150年的屬在蘆竹亞科中的分類地位終於獲得證明。

這個案例很好的提供了古DNA在植物分類學上的應用,但由於個別標本館保存狀況的不一致,使得能否順利取得相關資料仍有很大的變數。即使如此,我們仍可想像該技術在未來對於植物分類學研究的影響。

本文原於2021.6.11刊登於同名專頁

 

延伸閱讀:Systematics of extinct grass species resolved with sequencing of 167-year-old herbarium specimen

參考文獻:Hardion et al. 2021. Plastome sequencing of a 167-year-old herbarium specimen and classical morphology resolve the systematics of two potentially extinct grass species. Botanical Journal of the Linnean Society 195:115-123.